近年,“回归自然”的保健养生论调盛行,各门各派专家现身江湖,各说各法,而且都有自己的一批“信徒”,比起英雄大会更精彩,但在这一场争议中,似乎只听到反对派声音,科学家鲜少发声,甚至“失声”。
批判是非对错并非本文宗旨,纯粹反思是否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一面之词”的迷思,却忽略了另一方的声音?在基因话题上,我们是否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不晓得是否“失声”太久,一提起“回归自然论”,马来亚大学基因及分子生物工程讲师陈国银博士就一股气上心头,毫不客气地以“不学无术”、“不负责任”直批近年引人趋之若鹜的“反基因理由”,甚至毫不掩饰其反感,斥责一些言论偏激、“妖魔化”基因科研的所谓专家是“制造无名恐惧”的“害群之马”、“伪科学家”!
“他们不是医生,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也没有严格的科学研究报告作为言论基础,却以专家姿态自居,说话不负责任,最后受害的是无知、无辜的公众!”
他坦承,科学家从不认为自己是神,却受过严格训练,所讲的每一句话,发表的每一篇报告,都是经过无数极其严格的实验、求证及审查过程,不敢说每一份报告都完全无误,但绝对是尽力而为,在本身的专业范围里,尽最大的能力,不断找出所能找到的答案。
科学非魔术也非魔鬼
“我不会跟你说什么自然疗法,但我们(科研人员)严谨地在实验室里埋头苦干,为了一个理论和发现,重复去做,投入人力、财力、时间、心血,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结论,一再验证之后才会报告这个结论。我们非常清楚,也很肯定自己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绝对不会信口开河、不负责任!
“在民众科学知识不高的国家,只要这些所谓的专家登高一呼,就会有大批信徒取趋之若鹜,是否可以想象整个充满恐惧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否可以想象哗众取宠对社会所造成的遗害有多大?”
针对近年越来越热的“崇尚自然”现象,马来西亚基因组资源中心有限公司首席科学家史蒂芬路德博士不以为然,仅简单表示“普罗大众误解科学,需要用时间和耐性教育,化解误会,证明科学不是魔术,却也不是魔鬼”。
问答录:以下为记者提问后,综合两位专家的答案。
(★问/☆答)
★在“基因工程违反自然”论调上,最常听到以及最有力的论证就是——没有化学、没有基因工程的时代,祖先辈能活得更健康,没有病毒变种,没有数不尽的慢性“文明病”。
☆科研不发达、资源匮乏的时代,并非人们活得比较健康,而是没有能力发现那么多的疾病。以前没有基因工程,你怎么知道以前没有爱滋病?怎么知道以前没有人死于爱滋病或癌症?
对于那些坚持“人为的强制改变就是违反自然”的死硬派,请恕我坦言,农业本身就是违反自然,人类本是游牧民族,原始的自然生活是打猎,后来聚落定居,才开发土地种植作物,支持生活需求,所以农作本身是不是违反自然?若坚持辩论,那是没完没了,钻牛角尖,走入死巷!
★科学界也有反对派,提出种种论据“证明”转基因产品导致过敏率骤增,并且导致自然原生物种灭绝。
☆那你是否知道,奇异果外皮的毛是过敏源,直接碰到会导致皮肤瘙痒?很多人对芋头敏感,又怎么说?某些病患对一些抗癌药物排斥,但并没有因此而禁止大多数人身体都能接受有关药物。
中药也有小毒、中毒、大毒之分,白果和银杏属于中毒类,不能生吃;再来,生喝豆奶也会中毒,生马铃薯也不能直接打成汁喝,因其内含的酵素对人体有害!许多所谓的排毒法,非但没有科学根据,而且遗害健康!比如有人推崇喝尿,那我祝你好运,人体之所以排尿,就是将不好的、不需要的、身体无法分解的排出体外,你还把它喝回去,那是逼它重走老路,增加身体的负担!如果什么都要天然,拒绝科学加工,那食物中毒病例肯定飙升!
木薯原本是不能吃的植物,但经过科学不断研究和加工,非但使之成为可以安全食用的食物,而且养活了很多人,成为世界非常重要的粮食之一。很多人并不知道,全球有40%食物因为无法好好保存而被浪费掉!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在四季国家,腌制食物保存了人类的血脉,难道我们的老祖宗在冬天时还能吃“自然”的火鸡和鸭腿吗?就是这些不太自然的食物,养活了世世代代的人,你不能抹杀它们的贡献。
严格监管控制研究
★所以转基因食品危害环境和人类健康是危言耸听?
☆不尽然,不能一竹竿打翻一船人,问题也不是非黑即白。没有证据佐证的言论,须特别注意,但一些研究也有不少的顾虑,比如将耐盐性的基因转移到稻米,但有关基因可能从稻米转移到周边的野草,原本野草无法在海水或有盐分的地方生长,却因此而变成就有抗盐性的野草,那就变成棘手问题。这就是为何每一项科学研究,都要严格监管和控制。
基因转移是自然过程,每天都在泥土、空气、水里自然发生,每一种小生命、微生物,都在交换着彼此的基因,就像日出日落和涨潮退潮一样自然。转基因科研人员所做的只是“搬运”基因,并且确定一种基因被转释放到天然环境时,它的自然转移率是多少。在没有得到很准确的科学统计之前,都不会下定论或草率采用。若要从违反自然批判我们,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只是从自然界抽取基因,搬运到另一个地方,充其量只是“搬运工人”,不是“创造者”,更没有违反自然!
不过,宗教学者提出的问题,必须注意和探讨,特别是马来西亚这样的多元国家,更须谨慎处理。比如一种植物注入动物蛋白基因,素食派会觉得困扰,另外还有一些禁忌某些肉类的宗教。这些都是千缠万缠的问题。
基因工程未雨绸缪
★农粮领域的转基因工程,真是解决粮食危机的良方?还有其他选择吗?
☆事实上,全球粮食充足,但分配不均匀,所谓的粮食危机,指的是短缺,而科学家所做的是未雨绸缪。许多科学和经济学报告其实都在讨论全球小麦受霉菌感染的严重问题。小麦是全球需求量非常高的主要粮食之一,若不解决霉菌问题,未来的麦制成品势必陷入困境。目前所有的小麦生产过都为此深感头痛,却束手无策。
基因工程的主要目的,并不只是改良植物的成长、成本和经济效益,还有寄生虫的攻击、自然灾害、气候变化等等,要考量和兼顾的问题既广且多,每一组科学家都有各自的专注部分和岗位,而转基因作物科研想要尽量做到的,就只是确保粮食供应稳定。
解决问题的方法总有很多,在粮食问题亦然,应对的策略有很多,基因工程只是其中一个比较立竿见影的策略。
★转基因食品是不是可以养活全部的人?
☆人类的粮食问题不单单是种植,还要考量政策、运输、污染等种种因素,比如一些贫穷的国家,内陆地区粮食匮乏,食物运输需要经过大河山川,耗时耗力,无论怎样基因改良,运到时也许已腐烂。另外,国家政策也是决定关键,若是贪污滥权问题严重,如何确保资源分配均匀?科学家只能在本身的专业范围内尽力而为,对于一些人为的问题却无能为力。
生物科技全球趋势
★大马是否有发展基因工程的潜能或能力?
☆能力可以培养,若要和欧美、英美相比,我国肯定差一大截,但有非常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先天优势很强,对于我们(科学家)而言,这里是一个无穷无尽的基因库,资源丰富的实验室。实际上,我们在自然界已找到不少细菌种,包括以杀虫药为食物的细菌。
英语有这么一句俗语——one man's food is another man's poison,在细菌和基因学上是很贴切的情况。比如化粪池里有一种碳球菌,是分解排泄物的细菌,具有很大的生物科技功能;再看废物处理,对我们而言,垃圾一定要用土埋,但其实只要将具有消化或分解垃圾基因的细菌,放到其中,就能将垃圾化为它们的食物。
这就是我们目前所做的研究——人类滥用农药导致泥土堆积太多毒素,能否将化解杀虫剂的细菌广泛运用在农业方面,让它们自行自然化解泥土中的毒素?这些细菌都是生存在自然界里,你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制造不出来。
不论你喜欢与否,生物科技是全球趋势,也是马来西亚未来必定投入的发展方向。
无中生有?
转基因争议不休,还衍生出另外一个更大的争议,甚至是咆哮和鞑伐——基因改造甚至是基因创造。
创造基因所引起的惶恐和抨击,更甚于基因转移工程,激烈者更以“违背天理,制造混乱”谴责,人人喊停,进一步扩大科学家和普罗大众之间的“恩怨”。
50年代开始研究
早在1950年代初,科学家就开始投入合成基因(创造人工生命)的研究,并且陆续发布成果。不过,“制造生命”的忧患和争议,从美国生物学家克雷格·文特(Craig Venter)成功利用人造的DNA片段制造新生命之后,开始激烈起来。
克雷格是将一种名为丝状支原体丝状亚种的微生物的脱氧核糖核酸(DNA)重塑,并将新的DNA片段“粘”在一起,植入另一种细菌中,创造出一个含有58万2970个碱基组的生物基因体,亦即制造出一个会生长、繁殖、生产一代又一代的新生命。
这项研发成果是一项科学突破,同时也象征人类朝制造“合成生物”(synthetic organism)目标又向前迈进一大步。
这项轰动科学界的盛事,却让普罗大众感到“震惊”。有人担心“人造儿”的研发将开启制造生物武器之门,后患无穷。于是,反对的是声音越来越强烈,对于科学家“试图扮演上帝”,自行造物的做法,迫切喊停。
没有能力制造生命
据了解,美国和英国科学家一直是基因科研最先进的两个国家,美国方面甚至已申请了专利权。
据陈国银所知,“制造生物”或“生物制造”(synthetic biology)是美国目前非常火红的科学研究,并且申请专利,其他国家尚未有相关的研究或宣布,但实际上,所谓的“从无到有,制造细胞”,其基因蓝本仍是参照原有的生物基因,只是将之转移到另一个空的细胞里,令有关细胞“借尸还魂”,严格而言,并不算是真正的“凭空制造”,人类迄今还没有能力制造生命。
“简单举例,榴莲是季节性水果,如今却是常年都有,人们不会觉得不正常;农夫将不同的花配种,生产原本没有的颜色和品种,就连猫和狗这些家畜,也被配种,也没有人批判违反自然。基因工程顶多是加速一些物种的改变和改良,并没有创造生命,我们没有神功广大到可以‘无中生有’,为何反将账算到我们的头上来?”
- Mar 16 Fri 2012 10:00
基因争议?教育化解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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